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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 【郭蒲】破碎神像和猫的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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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前天 08:35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上北下南预警!!!

●有神明,异能

●狂热信徒大祭司韬×众生怜悯自由神蒲

●ooc预警

全文1w+

(为此我还查了好多关于信徒祷告的专业术语)

(ToT)

  前篇在帖子→【郭蒲】神座之下,偏执的欲望
(本人在老福特名叫:不吃小孩的宵)~(^з^)-☆

  

01.

  圣伊斯顿城,这座曾被自由之风眷顾的城邦,如今成了“弑神”瘟疫肆虐的温床。流言不再是风,而是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入每一颗尚存温度的心脏——屠戮旧神,即可登临神座!恐惧瞬间冻结了大多数人的血液。

  曾经晨昏祷告的信徒,此刻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争先恐后地逃离这片被诅咒的土地。财富如垃圾般丢弃,誓言如废纸般践踏,人性在求生的本能下,裸露出最荒凉、最自私、最冰冷的岩石本质。

  神陨的无声悲鸣在硝烟中回荡。

  

  大祭司郭文韬站在圣伊斯顿主教堂的阴影里,黑发在带着烟尘气息的风中拂动,平静地看着最后几个信徒如同惊弓之鸟般逃离,甚至不敢再抬头看一眼那尊自由神的石膏像,仿佛那是会带来灾厄的瘟神。沉重的橡木大门在他们身后砰然关闭,隔绝了疯狂的世界,也带走了教堂里最后一丝属于“人”的微弱暖意。

  教堂彻底空了,死寂如同冰冷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角落。郭文韬脸上那副被信徒奉为“神恩化身”的完美微笑面具,在无人注视的阴影里无声碎裂、剥落,露出底下深渊般的空洞与冰冷。他走向祭坛,每一步都像踩在寂静的鼓点上。他停在自由神石膏像脚下,仰望着那悲悯的面容。光线昏暗,神像在阴影中仿佛散发着微弱的冷光。

  “吾神蒲熠星,”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如同在安抚一只受惊的猫,

  “无需忧虑。外界的喧嚣与愚昧,皆与您无涉。” 他抬起手,指尖并未触碰石膏,只是隔着微小的距离,极其轻柔地描摹着神像的轮廓,仿佛那是世间最珍贵的易碎品。

  “那些蝼蚁般的狂徒,永远无法理解您的光辉,更不配染指神座。他们若敢踏足此地……” 郭文韬的眼底,掠过一丝寒彻骨髓的杀意,如同冰层下汹涌的暗流,但声音却依旧维持着一种诡异的温柔,

  “我,郭文韬,您最卑微也最忠诚的信徒,便是您永恒的神座前,最后也是最坚固的壁垒。我会守护您,直到时间尽头,或是……我的生命燃尽最后一滴血。” 他微微阖上眼,如同进行着最神圣的祈祷,

  “您只需存在,便是对我最大的恩典。其余的,交给我。”

  

  这成了他每日祷告新增的、最重要的内容——安抚他的神明,向他承诺绝对的守护。外面的世界如何天翻地覆,诸神如何陨落,生灵如何涂炭,都与他无关。

  他的世界,仅剩下这座教堂,和这尊石膏像所代表的神明。那些选择留下、试图守护其他教堂或家园的人,在郭文韬眼中,不过是些在必然的毁灭面前徒劳挣扎的、愚蠢无知的飞蛾。

  

02.

  

  时间在硝烟与血色中艰难爬行。

  

  曾经遍布大陆的信仰之光,如今只剩下圣伊斯顿主教堂存活。弑神者们踏着诸神的废墟与祭司的骸骨,气焰熏天。自由神蒲熠星的教堂,成了他们最终、也是最渴望征服的圣杯——这最后的神座,象征着无上的力量与荣耀,也象征着对他们狂妄的最大嘲讽。

  

  这一天,厚重的教堂大门被一股蛮横的巨力从外面轰然撞碎!木屑如同黑色的雪片四溅飞舞。刺目的天光涌入昏暗的殿堂,勾勒出门口一群扭曲而贪婪的身影。血腥味如同污浊的浪潮,瞬间淹没了教堂内沉静的熏香。

  郭文韬正背对着大门,站在祭坛前,专注地用一块柔软的雪绒布,极其缓慢、极其温柔地擦拭着烛台的底座,仿佛在进行着某种神圣的仪式。门被撞碎的巨响没有让他有丝毫的停顿或惊讶。他依旧完成那个擦拭的动作,才缓缓转过身。脸上,那副无懈可击的、被信徒们奉若圭臬的完美微笑面具,瞬间严丝合缝地覆盖了他所有的情绪。

  温和、包容,如同春日暖阳下淬毒的蜜糖。

  “诸位,”他的声音如同教堂管风琴最低沉的共鸣,带着奇异的抚慰力量,在空旷的大殿里清晰回荡,每一个音节都像是精心调校过的陷阱,“此地乃自由神休憩之所,是寻求永恒安宁的港湾。刀兵与戾气,如同蚊蝇扰神清梦,实属不敬。还请……”

  他微微欠身,姿态优雅而恭谨到近乎谄媚,黑色的发丝垂落几缕,遮住了眼底一闪而逝的、粘稠的黑暗,“就此止步,退出门外。惊扰神眠,恐非……明智之选。” 他维持着这份极致的“恭敬”,只因为记忆中,那个附身白猫的神明似乎对他微笑的样子,投来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让他灵魂为之颤抖的愉悦。

  弑神者们爆发出刺耳的哄笑,为首一个扛着开山斧的刀疤脸壮汉大步踏前,斧头重重顿地,砸碎了一块描绘着天使图案的地砖:“退出去?老子们杀神像砍瓜切菜!你一个靠脸吃饭的小白脸祭司,也配指手画脚?”旁边瘦高个的法师,指尖缠绕着不祥的黑色电弧,尖声嗤笑:“自由神?呸!一个不敢露面的缩头乌龟!等我们拆了这破庙,揪出那废物,让你看看什么叫真神降临!至于你……”他淫邪的目光扫过郭文韬俊美的脸,“洗干净脖子等着伺候新神吧!”

  

  污言秽语如同毒蛇的涎液,在神圣的殿堂内肆意喷溅。郭文韬脸上的笑容纹丝不动,甚至更加温润柔和,仿佛在包容不懂事的稚童胡闹。

  然而,他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平静的湖面下,冰层正在以可怕的速度凝结、加厚,冰层之下,是沸腾翻滚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毁灭岩浆。

  他清晰地“看”到了这群人肮脏灵魂里翻涌的念头:如何用最下流的手段折磨他逼问神的下落,如何瓜分摧毁神像后可能逸散的、本属于他神明的神力,如何踩着自由神的尸骨登上他们幻想中的、散发着恶臭的神坛……每一个念头都如同滚烫的烙铁,狠狠烙在他守护的核心,烙在他视为唯一救赎的神明象征上!

  他依旧维持着那极致“恭谨”的姿态,声音甚至更加轻柔,带着循循善诱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耐心:“吾神悲悯,不喜无谓杀孽。诸位所求,不过是力量与永恒。然,弑神之路,荆棘遍布,终将反噬己身。此时回头……” 他微微侧身,做了一个无可挑剔的“请”的手势,姿态谦卑,眼神却如同毒蛇锁定了猎物。

  “聒噪!” 一个手持双刃短匕、形如鬼魅的刺客早已不耐。他眼中闪烁着毁灭的狂热,目标并非郭文韬,而是他身后那尊巨大的、悲悯垂眸的自由神石膏像!他尖啸一声,身形化作一道模糊的黑影,灌注了异能的匕首撕裂空气,带着刺耳的尖啸,狠狠劈向神像脆弱的脚踝!

  “住手!”郭文韬温和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金属摩擦般的尖利,完美微笑的面具第一次出现一道狰狞的裂痕!

  太迟了!

  咔嚓——!

  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如同丧钟,在死寂的教堂里骤然敲响!

  石膏崩裂!蛛网般的裂纹瞬间从脚踝向上疯狂蔓延,伴随着令人心碎的簌簌剥落声。紧接着,在所有人——包括郭文韬——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那承载了他半生信仰、日夜凝望、视为神明唯一凭依的巨大石膏像,从被破坏的支撑点开始,以一种缓慢却无可挽回的姿态,轰然倾塌!

  轰隆——!!!

  震耳欲聋的恐怖巨响!无数石膏碎片如同绝望的白色骨片般向四面八方飞溅、崩散!神像悲悯的头颅滚落一旁,摔得四分五裂;那优雅的手臂断成数截;曾经象征着自由与庇护的身躯,此刻化作一地狼藉的惨白碎块,扬起漫天呛人的死亡粉尘。

  时间,在这一刻被彻底冻结、碾碎。

  郭文韬脸上那最后一丝强撑的、虚伪的温和笑意彻底粉碎、湮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寂。那死寂之中,有什么东西彻底断裂了。

  他极其缓慢地转过头。

  那双总是盛满温和笑意或虔诚仰望的深邃眼眸,此刻已完全被一片纯粹的、吞噬一切的黑暗所占据。没有怒火,没有疯狂,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能将万物冻结湮灭的虚无黑洞。

  那些前一秒还在哄笑、叫嚣的弑神者们,脸上的狂喜和轻蔑瞬间冻结、扭曲,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咽喉,捏碎了心脏!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无法言喻的冰冷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们,仿佛赤身裸体被抛入了永劫冰狱!他们的心脏被无形的冰爪攥紧、挤压,每一次搏动都带来剧痛,血液在血管里凝固成冰,四肢僵硬如同朽木!他们连眼球都无法转动,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从阴影中走出的、名为郭文韬的梦魇。

  郭文韬的目光,终于落在了那个手持匕首、脸上还残留着一丝毁灭快感的刺客身上。

  “你……” 郭文韬的声音响起了,不再是温润的低沉,而是一种如同亿万怨灵在深渊底部同时尖啸的嘶鸣,每一个音节都带着令人骨髓冻结的极寒,

  “竟敢……用你那……肮脏的爪子……触碰……他的……圣洁?!”

  最后一个字落下的瞬间,郭文韬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爆发,没有炫目的光影效果。他只是朝着那个刺客的方向,抬起了苍白修长、指节分明的手指,凌空,极其缓慢地,轻轻一点。

  “呃……呃啊——!!!”

  刺客的双眼猛地凸出眼眶,布满蛛网般的血丝,几乎要挣脱眼眶的束缚!他手中的匕首当啷落地。他双手如同铁钳般死死抓住自己的头颅,指甲深深陷入头皮,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正在疯狂地啃噬、撕扯他的脑髓!

  他倒在地上,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揉捏、拉扯,疯狂地扭曲成人类无法想象的诡异角度,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但这仅仅是这场血肉献祭的开场序曲。

  郭文韬的身影如同在粘稠黑暗中优雅滑行的幽灵,在弥漫的石膏粉尘中无声穿梭。他的动作依旧带着一种病态的优雅,却散发着比死神镰刀更令人绝望的冰冷。

  

  “直视神颜,口吐亵渎,当受永世剜目拔舌之苦。” 他冰冷的声音如同审判的丧钟,在刀疤脸壮汉耳边响起。话音未落,壮汉只觉得双眼传来无法形容的剧痛。鲜血混着眼球组织喷涌而出!他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嚎,紧接着,舌头被狠狠拽出、一寸寸碾碎撕裂!他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只剩下喉咙深处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在冰冷的地面上痛苦地痉挛,如同一条被剥了皮的蠕虫。

  “心怀恶念,觊觎神座,当受业火焚心之罚。” 郭文韬的身影如同鬼魅般贴在瘦高法师的面前。法师惊恐地想要凝聚黑暗法术,却发现体内的魔力如同失控的毒蛇般反噬自身!

  

  

  郭文韬如同行走在血肉地狱中的、为神明献上祭品的疯狂司祭。完美地、甚至超额地兑现了他每日在神像前的祷告——用最残酷、最彻底的方式,清除一切玷污神座的尘埃,将他们的痛苦与恐惧,作为最虔诚的祭品,献祭给那破碎的神明象征。

  

  当最后一声微弱的、如同濒死蚊蚋的呻吟也彻底消失,教堂里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粉尘味和一种令人窒息的、绝对的死寂。

  郭文韬站在一片狼藉之中,祭司袍依旧纤尘不染,黑发在透过破窗的惨淡光线下泛着冷光。他脸上没有任何属于胜利者的情绪,只有一片空洞的、仿佛被彻底抽干了灵魂的死寂。刚才那场血腥屠戮,于他而言,不过是一次必须完成的、神圣的清洁仪式。

  他猛地转过身,目光投向那片惨不忍睹的石膏碎块。那死寂的眼神瞬间破碎,被一种巨大的、足以淹没一切的恐慌和撕心裂肺的自责吞噬!他踉跄着扑向那片废墟,双膝如同两根沉重的木桩,狠狠砸在冰冷坚硬、沾满血污和粉尘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沉闷的、骨头撞击石头的声响。

  “不要……不要……不要啊!” 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他伸出双手,十指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捧起一块较大的碎片——那是神像脸庞的一部分,还残留着半只微垂的眼睑轮廓,那悲悯的弧度此刻在他眼中成了最尖锐的讽刺。

  “对不起……对不起……吾神……我的神明……” 他像个最笨拙又最疯狂的修补匠,在那堆碎片中疯狂地翻找、摸索,试图将那些崩散的、属于他神明的轮廓拼凑起来。他抓起一块,又发现另一块似乎更契合,碎片从他剧烈颤抖的手指间不断滑落,在冰冷的地面上磕出细小却如同丧钟般的脆响,每一次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他的灵魂上。

  “这里……额头……不对……是下颌……眼睛……眼睛在哪里?!” 他语无伦次,动作越来越慌乱、粗暴。泪水混合着粉尘模糊了视线,让那些碎片在他眼中更加扭曲混乱。精心梳理的黑发凌乱地黏在布满冷汗的额角,昂贵的祭司袍沾染了灰尘、石膏粉和不知何时溅上的点点暗红,他却浑然不觉。巨大的自责如同亿万只毒虫噬咬着他的心脏——他失败了!他承诺过的壁垒,在神像崩塌的那一刻显得如此不堪一击!他引以为傲的异能,为什么没能快一点?再快一点?!为什么没能阻止?!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 他紧紧攥着那块带有眼睑轮廓的碎片,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骇人的青白色,锋利的石膏边缘深深嵌入掌心,割破皮肤,渗出殷红的血珠,混着泪水滴落在碎片上,如同最卑微也最绝望的血泪祭奠。他感受不到那些弑神者尸体的存在,感受不到教堂的破败,他所有的感官都被那片刺目的石膏白和锥心刺骨的自责填满、撕裂。

  神像没了!神明的象征被亵渎摧毁了!吾神蒲熠星……他唯一的救赎……他是不是彻底失去了他?!他是不是……永远失去了他的光?!

  就在郭文韬即将被绝望的深渊彻底吞噬之际,一个清越的、带着一丝困惑和担忧的嗓音,轻轻地、小心翼翼地在他身后响起:

  “郭大祭司?你……怎么了?”

  那声音!

  郭文韬浑身剧震!仿佛一道撕裂混沌的创世雷霆在他灵魂最深处炸响!所有的呜咽、所有的颤抖、所有的绝望,都在这一瞬间被强行冻结、凝固!他甚至不敢呼吸,不敢眨眼,生怕这只是一场濒死前最残酷的幻觉,是绝望深渊对他最后的嘲弄。

  他僵硬地、如同生锈的机械般,极其缓慢地抬起头。循着声音的方向,一点点地、极其艰难地扭过头去。

  只见那倒塌神像的巨大基座后面,一个身影正缓缓站起身。那人有着一头月光般流泻的银白短发,肌肤是令人屏息的冷白,仿佛自身便散发着柔和的神性光晕。他穿着一身简单却质地非凡的白色长袍,身形略显纤细却蕴含着难以言喻的浩瀚力量。

  一双如同最纯净天空的湛蓝色眼眸,此刻正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和深深的困惑,静静地望着跪在废墟前、狼狈不堪、如同从地狱血池中爬出的郭文韬。他的怀里,还抱着一只通体雪白、同样睁着蓝宝石般猫眼的灵猫——瓜蛋。

  正是自由神蒲熠星!他以真身降临了!

  

  蒲熠星本来是抱着给郭文韬一个惊喜(顺便探查凡间动乱根源)的念头悄悄从后门溜进来的。

  他刚踏进教堂,就感知到了那群弑神者闯入的冲天恶意和郭文韬那瞬间爆发的、如同宇宙寒冰核心般的恐怖气息。

  情急之下,他下意识地拉着瓜蛋躲到了自己巨大神像的基座后方,收敛了所有神力气息。他本想看看郭文韬如何应对——毕竟这位大祭司的力量层次他早已了然于心。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会亲眼目睹自己神像被摧毁的瞬间!更没想到,会看到那个永远从容优雅、完美得如同神之造物的大祭司,此刻如同被抽走了灵魂般跪在废墟前,颤抖地用流血的双手拼凑碎片!

  这巨大的反差,这浓烈到几乎化为实质的痛苦与绝望,让蒲熠星也彻底懵了。直到尘埃落定,那些弑神者的惨嚎彻底被死寂取代,他才抱着猫,从藏身处走出来。看着郭文韬那剧烈颤抖的、被绝望彻底压垮的背影,一种从未有过的、混杂着强烈震撼、尖锐的心疼和一丝奇异悸动的情绪,如同汹涌的潮水般淹没了蒲熠星的心神。

  他不由自主地开口询问。

  郭文韬呆呆地看着月光下的神明真容。那张脸,比他日夜凝望的石膏像更加生动,更加完美,更加……真实得让他灵魂都在战栗。是他!真的是他!吾神蒲熠星!他没有消失!他没有因为神像被毁而……离开他!

  巨大的狂喜瞬间冲垮了冻结的绝望,他猛地想要站起来,想要忏悔自己的失职……然而,当目光触及地上那一片惨白的、沾染着他自己血迹的废墟时,狂喜瞬间又被冰冷刺骨的自责和灭顶的恐惧覆盖。他刚刚燃起一丝微弱光芒的眼神再次被浓重的黑暗吞噬,巨大的恐慌如同冰水浇头,让他浑身冰冷。他猛地低下头,如同犯下不可饶恕之罪的囚徒,不敢再直视神明的容颜,仿佛那是他此刻最深的罪证,看一眼都是亵渎。

  “吾神……” 郭文韬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他依旧跪在原地,头颅深深地低下,几乎要埋进那片象征着他失败的石膏废墟里,

  “作为您的大祭司……我……我罪该万死!罪该永堕地狱!未能守护好您的圣像……” 

  他带着一种急于坦白一切,开始向蒲熠星解释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一切:诸神如何陨落如星,信徒如何如鼠逃窜,弑神者如何像蝗虫般崛起,以及他们最终如何将贪婪的目光锁定在自由神教堂……

  他详细描述了那些人的狂妄与亵渎,每一个字都带着刻骨的恨意和对自己无能的鞭挞,仿佛这样就能在神明面前稍稍减轻一丝他那滔天的罪责。

  

  最后,他痛苦地指向那片石膏废墟,声音哽咽破碎:“……他们……他们毁了它……毁了您在人间的圣所……我无能……我……罪无可赦……求您……让我赎罪……”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蜷在蒲熠星怀里的瓜蛋轻盈地跳了下来。它迈着优雅的步子,无视弥漫的血腥,好奇地走向不远处那些倒在血泊中、死状各异的弑神者尸体。它绕着那些尸体走了一圈,用鼻子嗅了嗅,又用爪子小心翼翼地拨弄了一下那个最先动手的刺客僵硬的、被极致痛苦扭曲得如同抽象雕塑的脸。

  “喵呜~” 瓜蛋回头,对着蒲熠星发出一声轻轻的、带着确认意味的叫声。湛蓝的猫眼里没有任何恐惧,只有一种近乎纯真的了然——这些灵魂,已经彻底湮灭,连下地狱的资格都没有了。

  

  蒲熠星的目光随着瓜蛋扫过那片修罗场。那些尸体扭曲的姿态、凝固在脸上的极致痛苦和绝望,无声地诉说着他们生前遭受了何等超越凡人想象的残酷折磨。他湛蓝的眼眸微微波动了一下,但并没有震惊或指责,反而掠过一丝极淡的、冰冷的、如同神祇俯瞰尘埃的了然。

  这些人,死有余辜。

  死状,尚不足以赎其罪之万一。

  他的目光最终落回跪在废墟前、依旧深陷在自我鞭挞的炼狱中无法自拔的郭文韬身上。看着他指间渗出的鲜血,看着他颤抖的肩膀和那几乎要将他压垮的浓重绝望皱了皱眉。

  郭文韬没有注意到瓜蛋的举动,他沉浸在自己的恐慌炼狱里:“神像毁了……依托大教堂的神力或许还能存在……但是……但是您……”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是深不见底的、如同溺毙者般的恐惧和绝望,泪水混着血污在他脸上流淌,“您是不是……再也回不去神界了?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失职!我……” 他痛苦地闭上眼,仿佛已经预见了神明因他而流落凡尘、神力消散、最终彻底湮灭的悲惨结局。那结局,比将他千刀万剐更让他恐惧百万倍!

  然而,预料中的神罚或失望并未降临。

  蒲熠星只是微微顿了一下。他看着眼前这个强大到足以瞬间将一群弑神者送入比地狱更恐怖的深渊,此刻却因为担心自己无法回归神界而恐慌得像要彻底碎裂、自我毁灭的大祭司动了心思。

  

  蒲熠星抱着瓜蛋,缓缓地、一步一步走到郭文韬面前。他微微歪了歪头,月光在他银白的发丝上跳跃,那张悲悯与神性交织的脸上,缓缓地、缓缓地绽开了一个笑容。

  那笑容不同于他俯瞰众生时的悲悯,也不同于他偷吃甜点时的满足狡黠。它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彻底轻松,一种破茧而出的纯粹释然,一种斩断枷锁的绝对自由,甚至……还有一丝孩子气的狡黠和毫不掩饰的期待。

  他蹲下身,视线与跪着的郭文韬齐平,那双湛蓝的眼眸如同最澄澈的晴空,清晰地映着郭文韬狼狈而震惊的脸庞。

  

  “嗯,” 蒲熠星的声音清越,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轻快,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神像没了,好像……是回不去了哦。”

  

  郭文韬猛地睁大眼睛,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吾神!我……”

  “所以,” 蒲熠星打断了他,脸上的笑容扩大,带着一种近乎无赖的可爱和理直气壮,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怀里的瓜蛋,“郭大祭司,我现在无家可归了。你能……收养我们吗?”

  “……” 郭文韬彻底呆住了,大脑一片空白,仿佛灵魂都被这个简单的问题抽离了身体。

  收养……神明?

  蒲熠星似乎觉得还不够,他掰着白皙修长的手指,开始认真地、像在宣读一份神圣契约般数起来:“先说好,我可是很难养的哦!每天都要最新鲜出炉的小蛋糕,辣菜也不能少,要最辣最香、能让人喷火的那种!还有……” 

  他顿了顿,湛蓝的眼眸闪烁着星辰般璀璨的光芒,那光芒中不再有神性的疏离,而是充满了对广阔天地的无限向往和一种少年般的、中二热血的意气风发,

  “你还要陪我一起,去环游这个世界!去看最高的山,最深的峡谷,最大的沙漠!去尝遍所有我没吃过的美食!去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们要一起……笑傲江湖!”

  

   “笑傲江湖”四个字,被他用一种带着点模仿江湖侠客的夸张腔调、却又无比认真的口吻说出来,配合着他那张完美得不似凡尘的脸,竟有种奇异的、令人心头发软又热血沸腾的可爱。

  

  郭文韬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神明——不,此刻的他,哪里还有半分神明的样子?他就是一个终于挣脱了沉重枷锁、对未来充满无限憧憬的、闪闪发光的任性少年。那笑容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勉强,没有对失去神位的惋惜,只有纯粹的、对新生的无限期待和……对他郭文韬的,全然的、毫无保留的信任与托付!

  泪水汹涌地模糊了郭文韬的视线,巨大的、难以置信的幸福感和一种沉甸甸的、被神明完全托付的、近乎神圣的使命感,瞬间填满了他破碎的灵魂。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抑制住声音的剧烈颤抖,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毕生的虔诚和全部的生命力量,烙印进灵魂深处:

  “我的荣幸……阿蒲。” 他不再称呼“吾神”,而是用了更亲近、更私密的称谓。他缓缓抬起头,沾满泪痕、血污和灰尘的脸上,重新绽放出一个笑容。

  “从今往后,您之所愿,便是我剑之所指,我力之所及。您的归处,便是我的神殿。您的意志,便是我的法则。直至……时间尽头,或我……形神俱灭。” 最后一句,他说得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永恒誓约。

  蒲熠星满意地笑了,那笑容如同初升的朝阳,温暖而耀眼,瞬间照亮了这片血腥的废墟。他伸出手,似乎想拍拍郭文韬的肩膀,但看到他满身的血污和狼狈,又有些嫌弃地皱了皱精致的小鼻子,转而极其轻柔地、用指尖拂去他发梢上沾染的一点石膏粉,动作带着一种不自知的亲昵。

  郭文韬忽然想到什么,急切地补充,眼中带着一丝残留的恐慌:“阿蒲,神像已毁,您回不了神界,这……” 他担心蒲熠星只是一时兴起,未曾深思这永恒的后果。

  蒲熠星却浑不在意地摆摆手,抱着白猫站起身,环顾着这座曾经属于他、如今却布满战斗痕迹和神像废墟的教堂,眼神清澈而通透,带着一种真正的大自在:“神界?那里规矩太多,无聊死了。当神有什么好?天天板着脸悲悯众生,还要处理一堆乱七八糟的祈愿。”

   他撇撇嘴,带着一种孩子气的、彻底的任性:“所以现在,

  

  

  敬自由!” 

  

  

  他特意加重了“自由”两个字,眼中闪烁着真正解脱的、如同挣脱牢笼飞鸟般的璀璨光芒。

  “索性抹个干净,关于‘神’的一切,都让它随风散去吧。”他顿了顿,目光透过教堂破损的大门,望向外面那片被战火和疯狂蹂躏得破败不堪的国度。尽管说着“不信神”,但那份深植于心的、对众生的悲悯,如同烙印般无法彻底抹去。他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

  “不过……走之前,还是再做点什么吧。最后一次。”

  他闭上眼睛,周身开始散发出柔和却无比浩瀚的白色光芒。那光芒不再像神像时期那样带着神性的威压,反而更加纯净、温暖,如同生命本源的力量,带着一种告别与祝福的意味。光芒如同温柔的潮汐,以他为中心,悄无声息地向外扩散,漫过教堂的断壁残垣,漫过门外荒凉的街道,漫向更广阔的、饱受创伤的土地。

  光芒所过之处,焦黑的土地上顽强地钻出了嫩绿的新芽;干涸龟裂的河床下重新渗出了清澈的细流;倒塌房屋的废墟缝隙里,野花悄然绽放;那些因战乱和恐惧而麻木绝望的人们,心中仿佛被注入了一丝微弱的暖流,驱散了些许寒意,带来了一点模糊的希望和重新开始的勇气。这不是神迹的恩赐,更像是一位即将远行的、放下冠冕的旅人,对这片他曾守护过的土地,留下的最后一丝温柔的抚慰与无声的道别。

  光芒渐渐散去,蒲熠星的脸色微微有些苍白,但精神却焕发着前所未有的光彩。他对着郭文韬伸出手,笑容灿烂如同正午的太阳,带着迫不及待的雀跃:

  “好了!‘神’的活儿彻底干完了!现在,带我和白灵去吃好吃的!我要吃最甜最软的提拉米苏蛋糕和最辣最香的烤肉!立刻!马上!我快饿扁了!”

  郭文韬看着眼前这个彻底褪去神性光环、只剩下纯粹、中二、傲娇和吃货本性的前·自由神,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几乎要将人溺毙的宠溺与刻入骨髓的虔诚。

  他站起身,小心地避开地上的血迹和石膏碎片,走到蒲熠星面前,手放在胸前:

  “遵命,阿蒲。”

  他脱下那件沾满灰尘、血污和石膏粉的、象征着过往一切的昂贵祭司袍,在蒲熠星的强烈要求下,丢在那片象征过去的废墟上,露出了里面一身便于行动的、低调却质地精良的深色常服。

  他伸出手,不是虚扶,而是极其自然、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守护姿态,轻轻握住了蒲熠星伸出的手。那手微凉而柔软,却如同握住了整个世界。

  他护着他,小心翼翼地绕过地上的狼藉与尸骸,走向教堂那扇被撞破的、象征着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门外,是依旧荒凉但隐隐透出一丝顽强生机的世界。阳光刺破厚重的云层,如同金色的利剑,洒在并肩而行的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在他们身后,圣伊斯顿主教堂如同一个巨大的、沉默的墓碑,记录着诸神的黄昏和一个时代的终结。没有人知道,那场席卷大陆、号称“成功”的弑神之战,其最终的结果并非新神的诞生,而是那位最后的自由神,主动抹去了自己的神格,选择牵起他最疯狂也最虔诚的圣徒的手,走向了真正属于他的、充满人间烟火、未知冒险与绝对自由的广阔天地。

  而那些闯入自由神教堂的弑神者们,也如同他们摧毁的其他神明一样,彻底消失,一个不留。世人只道他们弑神成功,却同归于尽。

  殊不知,真正的神明与他的守护者,早已悄然隐入茫茫人海,不作言语。只留下一段关于破碎神像、大祭司与一只白猫的传说,在废墟之上,在新生之中,在黄昏与黎明的交界处,悄然流传。

  

  传说中,那位祭司的眼中,永远燃烧着只为一人而亮的、近乎疯狂的星光。

  

  

  

  

小剧场:

  “……最后倒塌的是自由神的大教堂!”一个缺了门牙的老头压低声音,带着扭曲的快意。

  “哦?真的?”年轻人急切地问。

  “千真万确!”老头拍大腿,“城里都传遍了!那群弑神者,就这么冲进去了!打得天昏地暗!最后……嘿嘿,自由神的石膏像,被砸得稀巴烂!”

  “嘶——!”

  “那……大祭司呢?”

  “笑话!”老头嗤笑,“听说死得可惨!尸体都没找全!那些弑神者,干掉了最后一个神和走狗,肯定是回去当新神啦!世道总算要太平了!”他举起破碗,“来!敬那些‘英雄’一杯!手段是狠,但总算把压在头上的‘神’掀翻了!以后啊,凡人的好日子来了!”

  “对对对!敬英雄!”

  “敬新世道!”

  破碗粗陶杯叮当乱碰。人们麻木的脸上,因“弑神成功”的消息,挤出扭曲的笑容,仿佛看到了摆脱神明阴影的“光明未来”。

  

  

  “唉唉唉韬韬回来回来。”

  “……这些人不可饶恕!他们不知道您付出了多少!”

  “好啦好啦。”蒲熠星知道最近郭文韬的脾气也有所收敛,也就哄了哄:

  “时间不等人哦,我们下一站是……”

  “是什么?”

  “你跟上我就告诉你~”
这个人有点懒,什么都没写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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